所以这么看来,其实一甲出身最好。起步高,如同状元、榜眼、探花一类,可以直接从六品官儿做起。上限也高,当今内阁诸多大臣,几乎全是一甲出身。升迁速度还极快,比如三甲升一级要四年,二甲就只需要两年,一甲兴许就一年。
如果陈穗和最后真的只能名列第三甲,那他年少时的抱负就毁了一半。
周稚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拍陈穗和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时候,又有更多的人来看榜了。其中前来结亲的商贾、替自家大人打听的小厮更多。这样的情况,二人自然不必多留,便并肩回了客栈。
哪知客栈内此时也热闹非凡,因为报录人到了。
一般考生们的身份信息都是在官府过了明路的,当时周稚宁和陈穗和二人填的暂居住地址就是客栈。所以成绩一出,两方报录人就忙不迭地举着花牌,鞭炮开路,敲锣打鼓地来了客栈。虽然乡试之时也有报录人,但这一回的阵仗比起乡试的时候更为夸张。
为首的胥吏头戴纱帽,插两根鲜红翎毛,穿一身襕衫圆领袍直裰,满面笑容地走上来对周稚宁行礼:“下官见过周会元。”
周稚宁连忙拢袖还礼。
那胥吏笑道:“周会元,按照咱们大明俗礼,下官本该为周会元您改换门庭。但您如今还住着客栈,下官为着店家着想,便想请您摔玉成礼。”
所谓改换门庭,那便是中举以后,报录人会带着短棍来考生家中报信,将厅堂门窗全部砸毁,再由工匠队伍对考生家进行重新修正。这就意味着考生已然鱼跃龙门,改换门庭,将来青云之路坦荡,与陈旧的过去再无瓜葛。
但是周稚宁住的是客栈,总不能叫报录人把人家客栈砸了。于是面对这种情况,报录人往往会准备一块青玉请考生砸碎。
玉属阴,碎玉即碎阴,寓意着驱散阴郁之气,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周稚宁便依言拿着小锤子砸碎了玉珏,当玉身发出咔擦一声脆响后,在场几十个胥吏齐齐发出一声:“善!”
紧接着,就有人上前说喜庆话儿;“玉碎阳成,祝周老爷未来步步高升!”
报录人又唱:“赏!”
周稚宁只能无奈掏腰包,将自己攒的些许银子给了那人一点儿。
这给喜钱也是必须的流程,就是周稚宁有些心疼银子,也还是不得不给。
然而说喜庆话儿的可不止一个,一轮下来,周稚宁很快就到了给不出银子的地步了。
“祝周老爷青云之上,官运亨通。”又有一人给周稚宁鞠躬行礼。
“这——”周稚宁难得难堪。
她着实是没银子了。
正是这时,人群外边儿传来一道温朗的男声:“周老爷高兴,赏白银十两。”
紧接着,一白衣俊朗的青年缓缓走出,微笑着将银子放入那报喜人手中。
看清来人,周稚宁不禁叹气:“承堂兄,这回又叫你破费了。”
周明承穿一身左右交领白蓝圆领直裰,身姿如竹,气质清贵,那雪白的衫子越发衬出他眉眼温润如玉,笑起时,一双眼眸深邃,显得沉稳而舒缓,有股迎风而立般的自然随和。
“你我二人本是兄弟,何谈破费二字?”周明承笑着将手中一袋银子交给身边茗雾,叫他代周稚宁行赏,随后就拉着周稚宁坐到了一边。
只是看着周稚宁因为站着行赏,蒸腾出的汗气将白玉般的脸都闷红了,周明承不由眉心蹙起,取出一方汗巾替周稚宁细细擦拭:“再怎么说,你也是周府的正经主子,身边没个人伺候怎么行?”
但周稚宁还不习惯和周明承这般亲近,那方柔软的汗巾甫一触碰到她额上肌肤,她就不由躲了下。
周明承眼神一暗,拿着汗巾的手指略微收紧了。
“不必劳烦堂兄了。”周稚宁偏着头取过周明承手中汗巾,囫囵吞枣般的给自己乱擦汗,“我自个儿来就好。”
周明承眼神闪了闪,还是收回手来,继续温声道:“宁堂弟,你可还记得茗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