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沈万财的想法完全变了,陈家的胃口永远填不满,要想摆脱他们,一定要改换门庭!
否则,就算他爹死了,他死了,他儿子、他孙子,依旧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沈季友看到了今天的场面,罕见的没有反驳他爹的话,而是将沈江霖今天说要印话本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将那册话本双手捧给了沈万财。
沈季友心中纠结极了。
东边狼要吃人,西边狼也要吃人。
打发了一个陈时忠,不也还有那些官宦子弟来揩油吗?难道只有作成人上人,这辈子才叫出人头地?
可是就是做了官,官上面还有官,何时才叫是一个头?
有些事,沈季友甚至比他爹想的更深,此刻他内心的痛苦,其实并不比他爹少。
沈万财刚刚定下目标,哪里差那印刷五千册的银子,连书册都还接过手,直接咬牙就道:“答应他们,不过几千两银子,给你铺路交给朋友,值了!”
这么些年,他们在陈家可是使出去有个上万两银子了,可他们却仍不知足。
沈万财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手上的《求仙记》,一看封面,就来了点兴致,直接翻开了书。
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便是一页页地往下翻,沈季友想和他爹商量接下来如何安排印刷的事情也安排不过来,只能凑过脑袋和他爹一起看了起来。
沈万财到底上了年纪的人了,维持一个姿势,头低着又是就着烛火,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了,实在脖子难受的紧,他活动了一下脖子,从书里世界拔了出来,这才神智归拢了回来。
沈万财突然“哈哈哈”大笑了几声,拍了拍沈季友的肩膀:“季友啊季友,你识人不够准确啊!就这本书,让我们印刷坊来印,纯粹就是给我们家送钱来了!”
沈季友同样看的有些神思恍忽,他们家本就是做印刷起的家,每年经手的话本子,没说一千本,也有个五六百本了,只要是想写这些东西的,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往他们“沈记书铺”去投。
他爹以前还管着这个事情,现在年纪大了,也不大管刊印校对的事情,前两年沈季友一边读书一边帮家里选本,他看过的话本子在整个京城,他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沈江霖给的这本话本子,可以说是开创一代题材之先河,读来让人欲罢不能。
“那我明日就去给他们回信,答应他们印五千册。”
沈季友现在也明白过来其中价值,按照五千册来印刷,那些雕版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有纸张成本和印刷再加上人工上色的成本,沈季友心头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概一本弄下来本钱在四百文左右,售价七百文,利润虽然比普通的话本子少一些,但是肯定卖的多,利润依旧很丰厚。
沈万财摇了摇头,直接道:“不,我们要一次性印一万册,从北直隶运到南直隶,只要有我们沈家铺子的,全部摆上这个书去卖!”
沈季友被这一万册给惊吓到了,他们家开了几十年的印刷坊了,从来没有一次性印一本书到一万册的!
这个数目太过庞大了,庞大到沈季友都没有办法去想,真的会有这么多人去买这本话本吗?
哪怕这本书实在写得好,但是是不是风险冒得太大了?
沈万财见儿子有些吃惊,他趁机传授自己的经验:“见到一笔好买卖,谨慎考察是好事,但是考察过后,还需要大胆作决策。这本话本内容绝对没问题,只有一个疑难点,便是彩印上色,这既是疑难点,又是卖点,既然决定要做,那就把成本压缩到最低,有一万册的量,这个话本的总成本便能和普通话本子的成本是一样的,这样才能拿到最大的利润。”
沈季友表示受教了,又问沈万财契约如何写,沈万财让他写,他来念,最后定下来是沈家包揽一切印刷、校对、铺售事宜,最终纯利,五五分账,若是亏损,由沈家承担。
见儿子欲言又止,沈万财当然知道自己这些条件给的太宽了:“儿子,你要记住,这不仅仅是在做一门生意,更是要将你自己和荣安侯府绑在一起的契机,侯府的两位公子不是池中物,你若不给出最好的条件,他们只当你是合作对象,在商言商,永远不会当你是朋友。”
“便是亏了,我们也亏得起,不是每一笔生意,都必须是要赚钱的,你明白吗?”
沈季友对着沈万财长长一揖,郑重颔首:“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
看着沈季友走了出去,沈万财长长叹了一口气——沈家想要改换门庭,还得靠季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