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识玄长眉皱起,若是没记错,沈江霖便是那年岁十一的小子。
谢识玄为官十几载,眼光何等毒辣,第一场沈江霖在他面前行礼唱保的时候,谢识玄就注意到了此子,一来他是此次科考中年纪最小的,比较引人注目,二来沈江霖眉宇间气度不凡,搜子抖落那件雪貂毛大氅的时候,谢识玄也瞥了一眼,这样的大氅便不是一般人家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京中一块上好的硝制好的雪貂皮,至少得上百两银子。
故而唱保的时候谢识玄就留神听了一下,自然也很快知道,此子是荣安侯沈锐之子。
让谢识玄有些愕然的是,五场科考,他有三场点了他为第一,按规矩,沈江霖便是此次的县案首。
谢识玄有些踌躇不定了。
顺天府尹这个差事不好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若是取一个十一岁的小儿为县案首,难免不会引人瞩目,尤其此子还出自荣安侯府,若到时候,有人认为自己这是在给荣安侯府面子,故意为之,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况且,那沈大人去年刚还被陛下斥责过,虽然后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有惊无险过了关,但是谢识玄还真不想与一直在走下坡路的荣安侯府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谢识玄已经有了将沈江霖这个案首换掉的打算。
第一名太打眼了,往后挪个几名,也算是磨一磨少年意气,养一养心性也是为了他好。
谢识玄心中如此想着,再次拿起了沈江霖的五份卷子开始看了起来。
越看,谢识玄越爱不释手!
他是分了几天去看这些卷子的,每一场考完之后便看一场,所以他也不记得沈江霖到底答得如何,现在将他的卷子整合到一起去看,才发现竟都是他看了欣赏不已的卷子。
这一篇写的极好,那一篇真真是少年意气风发、合该如此!第三篇更好,所思所想如此成熟,简直不像一个十一岁小儿,比他有些蠢货同僚还要有见地!
第四篇、第五篇……
谢识玄挑不出毛病了。
无奈,他只能捡起前十名的卷子再去看,期望能看到比他答得更好的卷子,但是已有珠玉在前,十分符合谢识玄的心意,再往后看,到底是不如的。
谢识玄闭目沉思了些许时间,最后点点了那份最开始的名单,长叹一声,对着下面的人道:“明日,就按照这份名单公布名次吧。”
“是,大人。”
底下人应是。
若只是在伯仲之间便罢了,但是明显沈江霖的卷子更高一等,他又何须如此瞻前顾后,不能取中他心中真正的案首?
科场从不以年纪论英雄,官场之上更是能者居之,端看你是否让人心服口服。
谢识玄原本想省事些,奈何沈江霖答得太好,给了谢识玄取中他的充足理由。
第二日便是县试红榜发布的日子,早早地就有许多人在顺天府衙门口等着了,沈江霖原本不准备自己去看,却被沈江云拉着一起到了顺天府衙门附近的一家茶楼等着,秋白和知节两人等在衙门口放榜,好第一时间知晓名次。
既如此,沈江霖便喊上了另外一起科考的四人,他们一行六人在茶楼落座,其他人都在翘首以盼,唯有沈江霖平心静气地给众人洗盏斟茶。
沈贵生沉默,沈越口中念念有词,沈青禾与沈万吉分析着自己这次到底能不能中,两人越讲越紧张,恨不能站起来来回踱步。
沈江云心中也紧张,二弟毕竟年少,科举之路人才济济,一山还有一山高,如今看他如此信心满满、气定神闲的样子,若是到时候结果不如人意,可别伤心太过啊!
沈江云是经历过这种心路历程的,他很懂那种满怀希望到失望至极的感觉,甚至做好了万一没有过,一会儿该如何安慰弟弟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