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贴在斑驳的墙上?,被几张手掌大的黄纸牢牢糊住,最上?头几行?墨字还未干透。
她站在人堆后一点?,仰起头,视线一寸寸地往上?挪。
第一句——
【大行?皇帝,因疾龙驭。】
她看懂了,却又没懂。
第二句——
【天不?假年,万邦同哀。】
有人在旁边低声念出来,她听得发晕。风从脖颈吹进去,眼前忽明忽暗。
第三句——
【奉遗诏,立皇弟卫狄继承大统,改元永熙……】
钟薏盯着那“卫狄”两?个陌生?的字,视线倏然模糊了。
剩下再也看不?下去,从热闹的人群里?退出来,回?了药坊。
屋里?可以听见火炉里?水在煮,冒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那堆药还散在地上?,药盘碎成几瓣,药粒滚落到桌角。她脚下一偏,踩上?去的时候发出一声“咯吱”脆响。
像是这?才把她从人群里?推回?了现实,钟薏回?过神,忙蹲下去捡。
药粒细小,滚得远。她跪在地上?,弯着腰,一颗一颗去找。
指尖开始抖。
她想握紧,却总是松开,刚拾起来的药丸又从指缝滚出去,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眼前的东西开始一阵阵发虚,空气里?浮着药味、昨夜未散尽的烟火味,还有外头远去的锣声——全都挤进她的脑子。
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撑住地面,一只手去擦鼻尖,突然蹭下一层湿意。
钟薏怔了下,低头一看,地上?一点?一点?深色的痕迹晕开来,热热黏黏地粘在砖上?。
她试着擦掉,越擦越多。眼睛在漏雨。
下一刻,她突然失去所?有力气,脸埋进臂弯里?,发出一声哭腔。
肩膀一下一下地颤抖,像撑了太?久的纸袋子终于被破了一角。所?有藏不?住的、压下去的、拼命维持的,全都顺着那个口子漫了出来。
她努力压着,捂着嘴,蹲在桌案后,不?让自己发出动静。
可还是止不?住,眼泪一滴一滴打落下来,砸在掌心,烫得皮肉发颤。
——他怎么会死。
哪怕他疯,哪怕他撒谎、威胁、操控、死缠烂打,一次次闯进她的生?活。
他都不?会死。
更何况他已经改好了,她亲眼看见他学着克制、藏起占有欲,好好回?宫、活着,怎么会突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