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低头,诧异地注视母体,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产生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它唯有用力抱住人类的身体,以表安慰。
但是,朋友……?
难道母体认为,我是他的“朋友”吗?
在人类的定义中,朋友即为彼此志同道合,情趣相投的伙伴。这样的“朋友”,过去的六号是不可能拥有的,它这一族都是独行者。那么,这个定义可以准确概括母体与它的关系吗?
六号思索半晌,还是在心中表示否定。
嗯……并不十分准确。
它困惑地挠挠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得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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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徐久花了双倍的时间漱口,洗脸,确保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味道。他必须要表现得像一个弱不禁风,饿了近十个小时的可怜虫,上级们得到了反馈,才会心满意足地放过他,莫比乌斯最不需要的就是硬骨头。
“麻烦,”六号在他耳边嘀咕,“消除气味,我帮忙。”
“你帮忙?你能怎么帮忙?”
徐久问。
在他背后,六号的身体居中开裂,发出淋漓的水声。
它绽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足以把徐久从头到脚地容纳到里头。钴蓝色的触须拉出交错纵横的细丝,露出一直延伸至内部深处的,胶质的粘腻肉芽,它们犹如成千上万枚交错丛生的臼齿,正摩擦着蠕动。
徐久:“……”
“吃进去,”六号天真地提议,而且带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渴望的语气,“吸一吸,再吐出来。没有气味。”
徐久:“…………”
徐久无言地拿过一枚柑橘,往里头一塞。
“吸这个吧。”
他诚恳地说,然后继续转身,仔细地刷牙,漱口。
六号嘟嘟哝哝地闭上裂口,很不开心。
今天一天,徐久干活,六号还是跟在他背后,充当一个观察外界的背后灵,外加称职的辅助义肢。徐久则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虽然很饿但是害怕继续受罚所以尽可能努力干活”的奴工角色。
新来的管理者倒是没怎么为难他,只是临到傍晚下班,依旧把徐久叫住,让他一直加班到食堂关门为止,才算惩治结束。
徐久耸耸肩,下班时间一到,楼里的人走得走,散得散,只剩他一个人在黑乎乎的大厅里到处溜达。好在有六号,他一点儿都不害怕。
“他想害你,”伏在他耳边,六号嘶声说,“我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