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府门前被三方兵马堵住,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萧挽风当前走向车边,沿路人群潮水般分开,数百道目光齐刷刷盯着这处。
各方人马神色各异,有气愤,有欣慰,最多的是如释重负。
今日大长公主府门前没闹出人命,负责京城治安的拱卫司新任指挥使避免了倒霉前任的命运,此刻的眼神简直感天动地,热泪盈眶。
谢明裳抬起团扇挡住下半张脸,乌亮的眸子若有所思,往四周转了转,把众人神色收入眼底,拢着长裙摆踩镫上车。
王府马车的车镫子还是高。
她抬脚踩了一下,身后伸来只手扶住后腰,发力把她抱上车。她拢裙摆在车厢坐稳,车帘子摇晃着放下了。
马车行驶出小巷,转上御街。大长公主府同在城北,回程路途并不很远。
萧挽风的爱马“乌钩”跟在车外。
乌钩脚程快,时不时地轻快跑去前方,又被主人勒住缰绳等候,乌黑的大脑袋重新出现在车窗帘子外头。
车轱辘平稳的滚动声里,谢明裳把碧纱帘子卷起半截,枕着手臂趴车窗边上,冲外头笑问:
“今天唱得这出大戏,精彩归精彩,但我没看明白?”
萧挽风控着缰绳缓行,骏马时快时慢,身侧小娘子的盈盈笑靥始终不离自己视线之外。
眼睛盯得紧,嘴上答得倒寻常。“没什么精彩处,你回来就好。”
“啊。”谢明裳忽地想起一件事。
“我把鹿鸣和兰夏留在端仪那儿住一阵。她怕我身边无人用,给了我两个人。说好等王府新宅子落成,搬家那阵子再把人换回去。事先没和你商量就领了新人回府,你不会生气罢?”
萧挽风瞥去马车后方。
两个陌生面孔的年轻女使远远地跟车步行。
“后院事随你安排。”萧挽风不甚在意,长靴马刺轻轻一踢,乌钩小跑着跟上马车。
谢明裳一路都在追问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问你王府新宅子何时能修缮好?我们什么时候搬?”
“半个月。”
眼下是六月初。
半个月后,六月下旬。大暑天。
谢明裳心里估算时日,倒吸了口气,搬家那阵子岂不是要热死。
“大热天的事多,哪边都不消停。”
当天晚上,独自泡在药水乌黑的浴桶里,谢明裳被热得不轻,在满室蒸腾的水汽里扳手指细数:
六月大暑天,虎牢关下的战事——还在继续打;王府新宅子——得收拾物件准备搬家。方方面面的大戏——还得继续往下演。五娘——还在山上待着。
这么说来还是五娘最省心。
盘算完毕,持续半个时辰的沐浴也告一段落,不起身也不行了。门外被人敲得哐哐响。
“娘子沐浴得太久了。”朱红惜故作关切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娘子逃奔出去一场,回来怎么不见了鹿鸣、兰夏两位贴身服侍的女使?可要奴等进屋服侍?”
出门两日,差点忘了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