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吃得慢,遇上一个素菜丸子也能咽很久,再抬起头,桌上的菜碟空了大半。
对面的温小刀两腮鼓胀,艰难咽下一口。
林瑜心中忽然闪现出不好的念头。
待桌上的菜碟收下去的时候,这个不好的念头成了真。
温小刀:“二爷已经走了。”
林瑜怔了怔,半晌才问:“我前几日听到街上有唢呐声,那是——”
“是二爷出棂的日子。”温小刀声音比平时慢上许多。
“二爷从回来的时候,身体就不大好了,总有风寒咳嗽。宫里的御医过来针灸,也不起效用。到了九月,他的气色越来越差,太医私下说这是油尽灯枯之兆,熬到前些日才走。”
林瑜默然,想起他送给自己的花种,那时已经开了花。
真的是一盆状元黄,放在窗台上很好看。
她倒了一盏茶,递给对面,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只垂下眼睫,“节哀顺变。”
温小刀捧着温热的杯壁,摇了摇头,“其实今日见到你,忽然没有那么难过了。”
“我是来替二爷取东西的,他前两年年初总要来一回财神庙,在这里替人祈福,住下来的日子会写札记,写完锁在匣中,也不带走。今年他不能再来,我想取回他的东西。谁知这些臭道士把那匣子弄丢了。打听下来,才知有的被他们放进了寮房,这才找到一本。”
温小刀拿起先时那本书册,用袖子抹了抹外边,林瑜瞥过去时,扉页一行小字正好映入眼帘——
写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简体字。
温小刀揣着那本书站了起来,“王姑娘,我还得去找剩下的札记,不能再与你叙旧了。”
林瑜还想看清楚那本书,先被抓住了手腕,温小刀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她。
“其实二爷还有一样东西很想要送给姑娘,原本以为没有机会再见到姑娘,可是今日又再见了,我想把它交给你。”
金环已经被林瑜打发出去了,她说起这话时,仍旧凑在林瑜耳边。
“好。”林瑜看了一眼她怀里,“我现在无事,陪你一起找札记如何?”
温小刀自然愿意多与她待一会儿。
她在温时身边待久了,重新回到京城,看身边的人与事,有许多都变得不顺眼起来。
二爷早就销了她的奴籍,又给了她一大笔银子,现在他人走了,她却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才好。
乍然见到林瑜,心口那种又闷又堵的感觉才好上一些。
林瑜出面以后,那几个道士的态度又换了一番,恭恭敬敬地打开了寮房的门,自发地忙前忙后,找了另外一本札记并着两封写了字的笺纸。
那小道士还捧着一方巴掌大的榆木匣子,“施主的物件放了实在太久,所说的装信笺的匣子实在没能找见,小道另寻了这个匣子替代。望施主莫怪。”
“哪里会怪?”温小刀嗤道:“你们这里的道长手脚确是很快,比偷油的老鼠都要利落。我感激还来不及。”
原先的木匣子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匣身有雕饰彩漆,存在这里时还特意叮嘱过。前两年都好好的,今年二爷才刚走,就有坏心眼的顺走了它。
小道士面皮涨得通红,他也是被几个师兄推到这边来的,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他把手中的几封笺纸一股脑给了林瑜,连说了两声“万望施主莫怪”之后,拔腿跑了出去。
最上一封羊脑笺飘落在地,林瑜弯身去捡,不妨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