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的某天下午,狱警用钥匙打开秋许明牢房的铁门:“秋,有人来看你,跟我来探视室。”
一踏进探视室,秋许明便看到那张流淌着他的基因血脉,却温和良驯的年轻面庞。
秋许明脚尖勾拉椅子腿,脚踝的锁链叮当作响。
他沉稳坐下,眸色中的压迫与狠骘稀释在了这条条框框的牢狱生活,野狼困久了,不再好斗。
“来了。”秋许明沉声道。
比起上一次相见时的懵懂纯稚,年岁渐长,小崽子吸纳了些沉敛的气质。
“脸……”上次见小崽子还娇皮无暇的,秋许明冷盯秋末染右脸的刀疤,“谁干的?”
枪伤刀伤他早已屡见不鲜,在他的领域,伤,甚至是展示不好惹的勋章。
可落到小崽子脸上时,他一瞬牙根发痒,却又顿觉自己可笑,他分明没少揍过他。
“被人划伤了。”
“你揍回去了?”
“嗯。”秋末染点点头。
还好,乖是乖但也知道还手了,秋许明这样想。
“爸。”秋末染看向探视室的门。
狱警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他带来的饭盒,而后转交给秋许明,秋末染收回视线:“今天是年初三,我带了饺子给你。”
陶瓷饭盒里排列齐整的水饺已然被狱警翻个东倒西歪,各个白白胖胖的,晶莹剔透的薄皮儿裹着馅。
安全起见,狱警没收了秋末染带来的筷子。
莒藜死后,秋许明没过过一次春节,象征团圆和满的节日皆是血肉横飞的凌迟。
许久,没吃过饺子了。
秋许明缄默着,双手扣镣铐,他只能一并抬起,握一只水饺送进口腔,慢吞地咀嚼,沉眸始终盯着饭盒,看起来有些贪味,又有些抗拒。
三鲜馅儿的,虾仁鲜香弹软,外皮爽滑劲道,即使放凉了,也是场不错的味觉享受。
“味道挺好。”咽下饺子,秋许明扬起眉梢扫去神情中的寂落,“钟医生雇厨师包的?”
“不是,浅浅拌的馅。”秋末染嗓音清透,“饺子我和浅浅一起包的,她教我。”
“都会包饺子了。”秋许明似有若无的笑中藏着欣慰,他听似自言自语,一口一只又吃下两只水饺。
“爸,几号做手术?”
“别来探病。”秋许明冷言疏淡,低头吃饺子时发顶的丝丝白发显眼,眼角也添了细纹。
记忆中,秋末染不曾看过秋许明的头顶。
秋许明高大健壮,悍骨刚毅,他目视父亲的膝盖、肚脐长大。
等他个头如春笋疯长,秋许明年复一年将他打倒在地,他唯有怀着惧意仰望。
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