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最后,以枢密使宋纲的名义,大谈:
“虽国祚倾移,四海以内,风云变幻,生民何甘于为奴?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今以天下失望,然则宇内之推心,吴王与臣皆自誓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将奉吴王为帝,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
凤霈把那份檄文丢在地上:“他吴王想当皇帝就当好了!我让位给他,请他把谩骂我的语句悉数收回。看我是不是甘心投降、甘愿做这个儿皇帝的!”
周蓼还待劝:“大王……”
凤霈已经心灰意懒:“别劝了!我如今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既拿不出靺鞨要的钱粮贡品,也受不得凤震和宋纲撒过来的这口鸟气。”
第149章
周蓼劝道:“大王不用为这点挫难而灰心。宋纲虽然戆直,但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妾以为他在延陵休致,离汴京这么远,消息自然不确,又先入为主觉得大王是靺鞨冀王的丈人爹,自然是和靺鞨一伙儿的。”
她笑道:“其实这样的误会说开了就好了。讲真的,大王是先帝血胤,吴王也是先帝血胤,但论嫡庶,毕竟大王是被废的官家的亲弟弟,而吴王特为先帝不喜,天下皆知。宋纲也不过因为先帝的血脉不存几支,否则也不会捏着鼻子选吴王那个人做主公。”
“谁去解释这样的误会?!”只差要跳脚。
周蓼平静地说:“先父虽然过世了,但我几个兄弟还在。有休致后做富家翁享福的,有在书院里讲学的,有在地方上做官的……其他不论,我那在秣陵明德书院讲学的二哥,以往和宋纲颇有酬唱往来,他如果愿意为你做个解释,宋纲应该会信。你呀,也不必急躁。成大事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你呢?”
凤霈被妻子批评了,虽然很不服气,但也觉得她说得没错。
终于平息了火气,说:“好罢,你修书给你二哥,看他能不能帮上忙。我让八百里加急的驿马送你的家书。”
凤栖听完母亲的处置,闪闪眼儿看着父亲,期期艾艾问:“爹爹,八百里加急的驿马,可不可以也借我用一用啊?”
凤霈问:“你要驿马干什么?”
凤栖说:“我与人约好的,有消息用蜡丸送至磁州当时一切未定,只能送磁州,后来有了变数,送信的使者却不晓得,估计还是往磁州送。”
周蓼问:“谁给你递消息?”
凤栖垂着头“嗯”了半天,最后说:“反正是信得过的人。”
周蓼皱眉看了她一会儿,说:“我先陪你爹爹写信,写完了,再来听听你的实话。合适了,叫你爹爹给你派驿马;不合适,你也别多话了。”
凤栖悄然撇撇嘴,心想:你要觉得不合适,我就悄悄求爹爹。爹爹虽然怕你,但也经不起我的小性儿,只要瞒着你,也没有我干不成的事。
周蓼果然陪丈夫写完给她哥哥的信,就到了凤栖所住的地方害怕宫中有人嘴不紧,凤栖没有丝毫公主的待遇,住的是女官的偏阁,穿的是女官的冠袍,除非是一家三口单独在皇帝处政的屋宇里,其他时候滴水不漏。
如今一场伤筋动骨的大战刚刚过去几个月,战后一片荒墟还没有处理好,凤霈命令将供奉皇帝的餐点、碗盏、冠服等都降到了普通部院大臣的等次,既表示自己仍是“权知”这个皇帝位置,也是做一个卧薪尝胆的模范。
而凤霈唯一给予女儿的偏宠,就是在有限的御膳里,挑出女儿爱吃的菜肴“赐下”。
周蓼看看窄小的阁子里,一应陈设都很简单,最值钱的不过一个甜白瓷的花瓶,里面插着清供的桂花枝,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被褥要换厚一些的,当心着凉。”做母亲的伸手捻了捻绢面的丝绵被褥,又拨弄了一下素纱帐子里放香料的玲珑银球,对庶女也有三分怜惜,“如今你朴素得尚不如做晋王郡主的时候,但也不要太委屈了自己。”
“是。”凤栖肃然地垂首,等待着她的下一个问题。
周蓼果然问:“你在等送到磁州的消息,又是那个高云桐递送的么?”
凤栖小心地回答:“是的。”
周蓼说:“我可以让你爹爹同意你使用驿马取他的消息,但是蜡丸到手,先给我过目。”
凤栖抗声道:“为什么呀?”
周蓼说:“亭娘,你想想女孩儿家的名声!”
凤栖心想:要细究,我早就没有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