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年幼的公爵小姐并不是一株纤细的菟丝子、一只笼中的金丝雀,她的目光并不会只看向那些光辉烂漫的宫殿、珠宝、舞台,而是平等的投向了那些绅士淑女们眼中肮脏、不愿踏足的地方。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过马夫还是很想疑惑地问一句,您是想要帮助他们吗,可是您帮不了他们所有人。
他若是问出口,乔安也只会回答他,她从没有那种帮助所有人的魄力,但那些被她看到眼里的,却很难无动于衷。即便被帮助的对象只有一个人,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好事总比做一件坏事要值得人开心。
随着车毂缓缓转动,直到这时乔安才放任自己徜徉进知识的海洋里。
她刚刚想起的正是“丙戊酸钠”这个药名。
提起各类抗癫痫药物,就无法绕开丙戊酸钠这个重要发现,身具广谱性特质的它是抗癫痫药里的万金油、里程碑。
而它的发现经过,则存在两种戏剧性说法,一种涉及二十世纪下半叶里一场癫痫病人与病魔的持久抗争,果敢而伟大的冒险,对科学的无私献身……不过如果排除掉这些史诗性的浮夸描述,其实就是有病人不小心把丙戊酸吞到了肚子里,当然结局是可喜可贺的,没有人因此受伤,还发现了丙戊酸的特殊效用。而另一种说法,则是说原本科学家只是以丙戊酸作溶媒,来进行其他化合物的镇静效力实验,结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反而发现了丙戊酸在抗癫痫上的神奇功效。
然而无论是哪种说法都面临着同一个问题,那就是丙戊酸的合成。
在乔安所经历的历史上,丙戊酸首次被化学家合成的时间是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与她现在所处的时间相差不远。
她不清楚此时有没有哪位天才已经提前把丙戊酸提前合成了出来,毕竟这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历史,终归只是近似,在这种不影响历史进程的小事上,谁也说不准会有怎样的差异。
谢尔巴茨基公爵夫妇对这类化学相关的前沿消息大概率了解不多,不过因为《每周早报》定期与各大学校开展有奖征稿评选活动,谢尔巴茨基家与学院派的关系还算不错,倒是可以以此为契机打听一下。
如果此时还不曾有人合成丙戊酸,乔安就只能自己出马了。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足以将其合成出来。
马车行驶得并不快,刚解决掉一个难题的乔安,终于有闲心透过车窗看着街道上划过的一扇扇门、一扇扇窗、一张张脸,那正在晾晒衣服的妇人,哼唱着不知名小调的邮递员,互相追逐打闹的孩童,她的心情如同今日的微风一样变得极为舒缓。
《每周早报》报社内部却是一副忙碌又精神高亢的状态。
编辑们神情严肃地审阅着第一批交稿的宴会采访件。
如果被采访对象只限于他们报社内部的风云作者还好,然而记者们或许生来拥有一颗大胆而敏锐的心,他们居然将笔勇敢地伸向了在场的那些大人物们。
对于大部分民众来说,这些贵族、社会名流距离他们都太遥远了,以往大家要想了解他们的消息,往往只能在那些三流小报上看些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传闻。而那些过于严肃正经的报纸,又在底层群众里受众稀少。
但他们《每周早报》依靠往期的新闻采访、实事报道积累下来了足够的订户数及认可度。
既然如此,天然具备优势的他们,为什么不尝试着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呢?
如果不是这次的宴会,他们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可以直接采访到这些大人物。
只是审稿的时候,就需要加倍小心了。既要让这些老爷夫人们感受到一种被采访的虚荣感,在保证真实性的情况下又不能真的透露他们的个人隐私,同时还要满足读者们的兴趣,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还有两天就到了新一刊的发行日期,时间相当紧迫。
但是一想到之后销量暴带来的成就感,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更多的想要寻求合作的商人,主编和谢尔巴茨基小姐的另眼相待,以及那最实用且无人不爱的丰厚奖金,报社内的众人便相继陷入了亢奋状态。
不知是谁在忙碌间隙出声道:“我觉得新刊出来后,起码能涨两千稳定订户!”
“大胆点,直接猜三千!”有人哈哈一笑,直接又大手笔的又加了一千,谁又能想到曾经的他们为了区区几百新增订户就激动不已,在那时真是连最美好的梦境里都不曾有今日这般成功。
过了一会,有人轻声说:“不管怎样,等奖金发下来,我要给我的妻子买条项链。”
“我的话,大概会带着我的父母去歌剧院听一场伊万诺夫娜夫人的节目。”
“……”
大家低着头没有放下手上的工作,但却极有默契地互相倾诉着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没有人打破这种紧张却又温馨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