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女,家中只有一个侄儿,平日也不怎么来看,眼看着他身体一天天瘦下去,师娘偷偷和柳贺说,恐怕要替他准备身后事了。
在这大明朝,无子无女,晚年必然凄凉。
“泽远,你这次回来治河,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孙夫子突然问道。
他身体是虚,但思考并未受影响,孙夫子虽不明白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却知晓柳贺好好的翰林官并不会随意外放治河。
治河是个苦差,这一点人尽皆知。
“夫子真懂弟子,弟子这一次得罪了当朝首辅。”
“你的性子看着平和,其实也有些倔。”孙夫子道,“和你爹当年一样。”
“但你也不必失望。”孙夫子轻拍着柳贺的手,他身子在被窝里,手指却比柳贺体温凉得多,“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无论做什么官,只要真正为百姓做些实事,那就不浪费了你辛苦考中的进士。”
“弟子知道。”
孙夫子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
柳贺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任馆师一辈子,也未曾想过自己能教出一位状元。
柳贺自这乡下村落中一步步踏出,到了京城,见了天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孙夫子不敢想象之事。
他这个弟子却做到了。
他永远以柳贺为荣。
……
从孙夫子家出来,柳贺鼻头也忍不住发酸,就是被张居正贬去治河他都没这么难受。
孙夫子人又瘦,性子又倔,他一点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他自己明明都犟成这样了,还对柳贺劝告,为官时要平和,不能焦躁冲动,也要圆滑一些,这样事情才办得顺利。
纪娘子是希望柳贺能将孙夫子和师娘一道接过去照料,这样家里有老有小也热闹些。
可孙夫子不同意,师娘也不愿意,他们两人都害怕麻烦人,虽然柳贺是孙夫子的弟子,可他们却觉得,两家并非亲人,他们贸然上门不合适。
柳贺只得安排了几个人照顾两位老人,再请郎中定期上门诊治。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回乡之后也并非事事都如他想象中那般美好,所以古人才说近乡情更怯。
他才二十多岁,竟也产生了老者一般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