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该对那位少将军态度殷勤些,哪怕别有用心,也算是她半个救命恩人了。
可殷勤,她好像并不会,从小都是旁人对她如此,且她自幼向学,先生也常道,君子之交淡如水。
她不苟言笑,冷清无趣,从来都是不如阿芙讨人喜欢的。
思绪一时飘远,屋外忽有叩门声响。
阿霁去迎,不多时,便问清原委,领了两名婢女入内。
婢女福身行礼,左侧那名开口道:“姑娘,少将军命奴婢二人送来新衣,请姑娘过目。”
雪竹扫了眼端屉,看到雨过天青色绸裙,银狐斗篷,还有置于最上的那顶素色幂篱,一时了然。
他还算守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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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雪竹便听闻穿云已候在院外,待她收拾停当,随时都可动身。
机会难得,她用了碗粥,又将每日要服的汤药一并喝了,便要换衣出门。
平日在这不秋院也不外出,她常素衣披发,或是简单梳拢,今日知她外出,阿霁誓要大展身手,为她好好妆饰。
她不欲浪费时间,上完妆,不想再多饰簪钗,趁着阿霁挑选的工夫,自行起身往外。
“穿云侍卫,好了,我们走吧。”
穿云拱手应是,点了门口两名守卫一道随行。
出了不秋院,沈刻倒未如那日所言,让她一路蒙眼,甚至二门外,还早早备好了刻有护国将军府印记的车马。
雪竹踩着马凳上去,内有乾坤,马车底部铺着雪貂绒毯,座上则是垫了好些层月白云锦褥子,朱漆螺钿小几横置其间,上头搁着紫铜鎏金暖炉,还有一套青玉杯盏。
马车驶出栖梧街时,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浑厚钟鸣。
雪竹估摸着,应是新帝登位礼祀的洪钟。
这样浩大的声响,当初被困承华宫时,她也曾听闻,那夜先帝崩逝,寺庙鸣钟三万,举目缟素,比之今日肃穆端庄,那夜钟声听来更显哀戚悲凉。
她生长于鼎盛之家,自幼锦衣玉食,是以在入洛京前常常忘却,她存活于世的十数载,不过恰逢乱世之中短暂的太平。
而生此乱世,遑论帝王废立,王朝更迭都不过稀松平常。
百年之后,史书工笔,也不知最后一统天下,令这世间海晏河清的又是哪位君主。
她撩帘往外望。
这皮毛车帘隔绝了冬日风雪,也隔绝了外面的大半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