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养车可比养马钱花得要多得多。体面人家才养得起车。
可自从他父亲去世后,先是几个大客户都被抢了,然后掌柜也跳槽了,后来聘的一个能力不怎么样,铺子的生意越来越不行了。
偏他自己也不懂得做生意。父亲对他期望颇高,从小让他读书的,就没沾过手。
如今,家里的车也卖掉了,只还养着马。曾经的健仆俏婢也卖了,家里现在就一个做饭洗衣的婆子,一个看门兼干杂活的老苍头,还有一个伺候他母亲的粗糙丫头。
再这么下去,不知道眼前的体面还能维持多久。
出了孝,有人来提亲,和他家一样是商户人家,许下的嫁妆不薄。他母亲都有点动心了。
张安其实也不是不动心的。可想想那位王姑娘坑坑洼洼的脸,一句“愿意”又真的吐不出口。且他们家的大客户,就是被王家抢走的。也担心做了他家的女婿,以后连这间铺子都被吞占了。与母亲一说,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就很糟心。
弄得他都无心读书。
五月底了,眼看着天气一日热过一日了,忽这一日,铺子里的小伙计跑到塾里来喊他:“掌柜让叫少东家过去,有大客户,他不敢做主。”
张安挟起书本就跟他去了。
去到那里,大客户却已经走了。
问起来,掌柜说:“要的量太大了,不敢就答应,怕是骗子。约了明日过去谈,也好看看虚实。”
张安问起:“什么人?”
掌柜说:“姓曾,说以前是凌尚书家四房夫人的陪房。”
张安:“以前?”
掌柜说:“现在换人了,新管事的说是凌大管事的四儿子。是不是骗子,明日一见就知道了。”
张安道:“好。”
回去跟母亲一说,他母亲张氏比他知道的还清楚:“是,凌大管事是有四个儿子。我跟你爹去给大管事拜年,他家里的还掉眼泪了,说老四跟着探花郎在京城里,过年也见不着一面。因提了探花郎,我印象深。”
张安道:“那我明天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骗子了,我记得我过年的时候见过凌大管事的四儿子。”
因其他三个以前都见过,唯独这一个脸生的。问了才知道是跟着探花郎从京城丁忧回来守孝的老四。
第二天和掌柜一起去了,见到了人,果真不是骗子,竟真的是凌大管事家那位老四,唤作凌季白。
凌季白生得眉目端正,明明是个奴仆,却器宇轩昂。
书香世家的豪奴果然都与旁人家不一样。
院子两进,后面的院子便是内宅了,见外客都在前面的院子。掌柜和张安被迎进倒座房里。
凌季白像是刚上手,对生意上的事还没那么清楚。但他人非常细致周密,不懂的地方就发问。
他笑着解释:“从前在京城,都是跟着翰林处理官场上的事,这些还手生。”
一个仆人能有这种气度,显然是因为见多识广的缘故。张安内心里十分羡慕,嘴上只道:“季白管事只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