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烤肉……还有这个,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水,但我愿意泡在里头生活的好东西的份上,我就教教你怎么道歉好了。”
德斯帝诺抬起眼睛,盯着他。
“其实道歉是很无用的东西,损害已经造成了,哪里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弥补的?”
阎知秀的语气悠闲,“好在人都是感情动物,有情饮水饱,有情万事足,大多数人看重的就是一个态度……所以第一,先承认错误,不找理由。你都决定要低头说对不起了,还给自己找挽尊的借口,你不觉得难看么?”
德斯帝诺下意识辩驳:【可是……】
“呃呃呃,”阎知秀马上打断了对方的“可是”,“可是什么?没有可是!老实听着,我现在传授给你的都是我这么多年闯祸砸锅的精髓,你要学以致用,明白了?”
德斯帝诺觉得很新奇。
既然我已经是全知全能的神……祂想,可是,他这么理直气壮地叫我听着,那我就听着好了。
“第二,你得换位思考,想想你的话,你的行为给别人带来了什么后果。”
阎知秀说,“听起来很难,是吧?其实很简单的,你就想,假如你听到了这些话,遭遇这些事,你又会怎么想,怎么做?”
“第三,提出补偿条件。”
他挑出最后一块烤肉,“对方希望得到什么补偿?对方想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把话语权交给那个被你伤到的人——一般人我不会这么建议,因为这世上得寸进尺,习惯蹬鼻子上脸的家伙太多了,但是对你,我十分确定以及肯定,你就该这么做。”
德斯帝诺没有说话。
祂的目光一瞬游移,仿佛望向了很远的远方。
如果在祂们离开的那些黄昏,那些夜晚,我如此对祂们坦白了心意,诉说不成熟的歉疚,承认了自我的缺陷,那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我……我想我学会了。】祂低声说,【我明白了。】
阎知秀大大咧咧地在麻布衣服上擦擦手:“学会了?那你重新说一遍,让我听听。”
德斯帝诺的睫毛颤动一下,在张嘴之前,祂下意识地吞咽着喉咙,喉结局促地滚动。
神不会出汗,不用呼吸,更不会因为紧张而心跳暂停,神是概念和能量的集合。然而这个时候,德斯帝诺的掌心和后背都在往外冒热气,像活火山似的,烤得祂坐立不安。
“怎么了,说啊?”
阎知秀玩心上来了,忍不住就想逗这个只闻其声的术士,“快点,给我交作业,交作业!”
德斯帝诺深呼吸,嘴唇像有千斤重:【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傲慢,更不该暗示你是骗子,认为你蒙受的一切厄运都是咎由自取。毕竟,倘若有谁敢对我这么说,我必定怒不可遏,要用最严酷漫长的刑罚惩治这冒犯的大罪……】
一个模糊想法忽然在神祇的心头闪过:眼前这个奴隶冒犯我的次数已经比春日的响雷还多,我为什么没有“用最严酷漫长的刑罚”处置他呢?
念头转瞬即逝,德斯帝诺接着道:【因此,我希望能补偿你的损失,使你不再为我的言语而生气,你想我怎么做?你想要什么赔礼,好彰显我改过自新的决意?】
这就是全世界最强力可怖的承诺了,德斯帝诺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奴隶的回答。
假使阎知秀要做这颗星球的主人,那么他已经是了;假使他要当全体选民的皇帝,那么这些纵横星系的族群立刻就会跪倒在他脚下,卑微地膜拜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他想长生不老,想青春永驻,想成为另一个永恒的新神——在话语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他便为自己加冕了升格的荣光。
“嗯,勉勉强强吧!不过对你来说也不错了,”阎知秀挑剔地点评道,“至于补偿嘛……”
德斯帝诺静候他的要求,任何要求。
“我没什么想要的,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都能靠自己争取到。”
阎知秀叹一口气,摊开手,“如果独立是一种罪,那我实在罪无可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