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传入后宫时,顿时激起一片哗然。
陛下竟要立贵妃了?满宫嫔妃无不惊诧——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入得了这些年愈发清心寡欲的陛下的眼?
待听闻是令仪郡主,众人先是愕然,继而恍然:若是她,倒也不足为奇了。
细想起来,这事早有端倪。众妃亲眼目睹陛下对这位郡主的宠爱,天底下哪有父亲日日与女儿同食同寝的?何况还是真正没有血缘的假父女如今这道圣旨,不过是把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摆到明面上罢了。
比起前朝那些迂腐老臣的激烈反对,后宫嫔妃们反倒适应得很快。惆怅虽有,嫉恨却少——横竖这一年过来陛下眼里也只有令仪一人,她们早习惯了这般处境。
“娶令仪也好。”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那孩子是我们看着进宫的,性子温婉,纵使当了贵妃,想必也不会为难我们。”
至于争宠?嫔妃们相视苦笑。自打令仪入宫,陛下何曾正眼瞧过旁人?如今她做公主、郡主还是贵妃,对她们而言,又有什么分别?
难以接受的,也仅有那曾经与令仪郡主有过过节的寥寥几人。
“陛下竟要纳她为妃?”
杨婕妤面色铁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不是陛下的女儿吗?这般悖逆人伦,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刚从嘉阳大长公主府回宫的四公主嘉柔听到消息,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想起前些日子父皇终于松口允她回宫时眼中的欣慰,又想起那道将她逐出宫门的圣旨——都是为了令仪姐姐。
“父皇要娶令仪姐姐了?”
小姑娘喃喃自语,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复杂神色。她忽然想起大长公主说过的话:“你父皇待令仪,从来就不是寻常父女之情。”
杨婕妤突然蹲下身,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啜泣:“陛下纳了令仪为贵妃,我们母女可怎么办啊?”
泪水打湿了嘉柔的衣襟,“若是她再诞下皇子……”
“母妃,”嘉柔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声音却异常平静,“令仪姐姐性情良善,不会为难我们的。”
她顿了顿,稚嫩的声音里带着超乎年龄的清醒,“况且……父皇心里何时有过我们?”
这句话像把利刃,刺得杨婕妤浑身一颤。嘉柔望着宫墙上摇曳的灯影,想起在大长公主府学到的第一课:认清自己的位置。父皇对令仪姐姐的偏爱,早在她回宫前就已心知肚明。
“母妃放心,”她轻声安慰道,“儿臣毕竟是父皇的血脉。只要安分守己,有大长公主照拂,总能有立足之地的。”
这话说得乖巧,眼底却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黯然。
曾经骄纵任性的公主,终究是不得不成熟起来了。
姜映晚呆坐在含元殿的软榻上,无意识地啃咬着指尖。陛下的圣旨来得太快了——昨日她才回宫,今日就颁下立妃诏书?她原以为陛下至少会做些铺垫,让朝野上下有个适应的过程。
“娘娘,可要传午膳了?”
大宫女青禾恭敬地问道。
姜映晚猛地抬头,指尖从唇边滑落:“你……你叫我什么?”
青禾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说今日的天气:“陛下既已下旨,奴婢自然该改口称您娘娘了。”
“娘娘……”姜映晚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谓,只觉得耳尖发烫。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切地问道:“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我从前可是……”
“奴婢斗胆,”青禾温声打断,眼角含着几分了然的笑意,“陛下待您的心意,阖宫上下都看在眼里。您可还记得有一回你喝醉了,陛下亲自将您抱到床上的模样?还有天寿节那晚,陛下牵着您的手一起回宫……”
姜映晚的脸“腾”地红了起来。那些被她当作父女亲昵的往事,如今想来竟处处透着暧昧。她突然想起自己曾无数次扑进陛下怀里撒娇的场景,连耳根都烧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