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军官的方阵还是一片死寂。
梅森扫视学员,人人都回避他的视线,令他倍感失落。
“首先,当然是因为会浪费土方,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梅森打起精神,比划着解释,“如果你把土铲到远离敌人阵地的那一侧地面上,当敌人向你开炮的时候,炮弹就可能落在土堆上,反弹回甬道里。
“不要认为炮弹会陷进土里,很多时候,炮弹并不是垂直着打过来的,而是带着角度,会在墙体上弹跳;并且如果下雨再出大太阳,哪怕是松软的泥土也会被晒得硬邦邦……”
梅森说得口干舌燥,喉咙沙哑,学员们却仿佛是木头人一般,不管他如何努力,都不给任何回应。
梅森见状,不禁有些气馁。换个人,可能就糊弄过去,或者甩给别人了。但是梅森做不到,强烈的责任感使着他想要把每一件交到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
他扶腰想了想,决定换个上课方式。
“算了,不要站方阵,像这样站着,后面的人能看到什么呀?”梅森笑着大声说,“来,都往前面来,到我边上来……”
学员们面面相觑,教官们也不明所以。
梅森打趣道,“这是野地,不是教室,四面没墙,你们这样站着,我得喊破喉咙,才能让后面的人听到。都往前来,也给我省点口水。”
教官们理解了总务长的意思,虽然不明白总务长的意图,但还是配合了总务长的命令。
于是学员们迟疑地上前,人挨着人,在梅森周围聚成一个半月形。
“都坐,”梅森用铁锹比划,“都站着,后面的人不是更看不到了?”
预备军官们听从命令坐了下来,临时操场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第二学院的师生们都聚集在一小块空地上,梅森不用眯眼睛就能看清每一个学员的面孔,不用大声喊就能让每一个学员都听清。
因为方才卖力演示,梅森的腰又酸又痛,所以他搬来一摞演示用的柳筐当凳子,在学员们面前坐了下来。
“你们站着累,我站着也累,”梅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所以我坐着说,你们坐着听。”
说完这句话以后,梅森终于从学员们那里得到了一点回应——在许多人的脸上,他看到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一个好的开始”,梅森心想,他沉吟片刻,决定从学员们感兴趣的地方入手。
下一秒,预备军官们只听总务长语出惊人,“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是联省人吧?”
名义上的三号人物来自山前地,这是“二校”公开的秘密之一。从教师到学员,人人对此心照不宣,但是谁也不提。
在今天这个场合,理查德·梅森主动挑明这层关系,反倒让学员们措手不及。
就连教官们都面露惊异。
梅森倒没有纠结,而是又问道:“你们应该也知道,联省人因为擅长土工作业,所以被人说是‘泥巴佬’,对吧?”
“泥巴佬”这个蔑称,在场的帕拉图人都知道,不少人近期还用的很频繁,但是这个绰号的来历,很多人倒是第一次听说。
“但你们知道为什么是‘泥巴佬’,而不是‘泥土佬’吗?”梅森继续问道。
这倒是把学员和教官们都难住了。
不过梅森不是来出题的,所以他很快解答道:“因为山前地的地势很低,地下水位很高。一锹下去,能看到泥;两锹下去,能看到水;三锹下去……就能养鱼。”
预备军官的人群中传出一片低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