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横过,又迅速消失,黎渐川栽倒在地,清醒地知道他和妇人已被拦腰砍成了两截,容不得惨叫,便已死透。
但尽管如此,他依然能感知到,再次死亡的,也仍不是自己。
他仰躺在山路旁,不能动弹,只能遥遥听到村内传来的哀嚎,和刀刃撕裂血肉的声音。
妇人护在他身前,早已没了气息,身躯在渐渐变得冰凉。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持续了没多久。
村头便又有声响传来,很快,一架华贵奢靡的车辇驶上了山路,停在距离黎渐川不远的地方。
车帘掀开,一道明黄色的苍老身影迈步走出,立在石阶上,遥望山顶。
“这是……文宗?”
黎渐川有些吃力地转动视线望着。
“陛下,这地方您实在不该来,”方才率军屠杀欢喜沟的将领过来,朝帝王行礼的同时,毫不客气地开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说山上这两个,就是村里这些死而复生,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便已危险至极,您不该冒险。”
文宗摇头:“这所谓的两神是朕造下的孽,又怎能不须朕来偿还?朕知道朕算不上明君,可也绝不能让大羿的江山因朕而亡。他们要见朕,朕来便是了,只希望他们莫要真起了野心,祸乱天下……”
“陛下!”
“别跟着。”
文宗摆手,挥退还要再劝的将领,缓缓抬步,拾级而上。
皇命难违,此令一下,无人敢跟,文宗独自一人上山,身影掩入林中,慢慢便消失不见了。
千人军队驻扎在山脚下,人人脸上皆晃动着掩也掩不住的不安神情。
有将士在角落小声交谈,黎渐川听了一阵,终于知道在此时的外界眼里,欢喜沟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在半个月前的一夜,两神便忽然不知缘由地发生了异变,由人变作了发狂的怪物,冲下山来,屠戮了整个欢喜沟。
此事直到三日后才被镇上的人发现。
据说,当时两神还未回山上,仍停留在欢喜沟内,如两团巨大的血泥,融合着无数残肢人头,摊溢在街道里,所有见过的人都疯了。
县里不知为何,还要压消息,但却没压住,被捅到了郡里。
等郡里急匆匆派兵过来,两神已经离开,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让县令递去京城,交给文宗。
之后多日,都有士兵在外围看守着欢喜沟,直到文宗驾临丰饶县。
文宗一来三日,均停留在县里,只派人来欢喜沟喊话两神,递交书信,并不亲自前来。
两神不作答,只一夜之间令欢喜沟死去的所有村民全部复生。
观村民模样,无一人对当下欢喜沟的惨状有所惊讶,只作视而不见,也无一人记得过去半个月发生的事,仍全心信仰两神。
文宗连夜得此消息,终于再坐不住,启程亲临欢喜沟。
“……两神怎么突然做下此等恶事,不是说都是天上神仙降世,来给咱们带来福气的吗?”
有小兵懵然:“难道是欢喜沟的人做了啥,惹了神怒?”
“不好说,”老兵叼着草根,“反正听那意思,这两位与其说是神,倒不如说是妖魔来得贴切……见过的人都疯了,你想想,哪位神仙这么邪性?妖魔还差不多……”
“而且,我从咱统领那里听过一两句,说这两位好像不是什么真神,是弄虚作假的,他们自己都承认了,但这里头好像还有咱皇上什么事,这次他们非要见咱皇上,也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