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喜欢战争,但如果恢复和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将一切危险连带着超前的科技知识一起驱逐,那么他们宁愿战争继续。毕竟,高维生命送来的知识是已经真实拿到的,而他们带来的危险却还根本没有出现。
“我劝两位不要将这次谈判之旅继续下去了,”女少将真诚地说道,“相信我,绝大部分组织,都会做出和骑士团一样的选择。”
黎渐川对这个判断毫不怀疑。
实际上,在从那座太平洋上的小岛离开时,他和宁准就都预料到了这一点。但他们依然踏上了这场旅途,努力将渺茫的希望扩大,再扩大。
骑士团最终没有在进行了足足七次的谈判中改变立场。
从地中海离开后,黎渐川和宁准穿过战区,继续他们的路程。
这一路上,坦克、装甲车逡巡在不同的路段,持枪守卫的士兵随处可见,气氛紧张,硝烟弥漫。
战机从低空掠过,轰鸣声响在头顶,日夜不休,惊碎一场又一场平凡的梦。导弹轰炸的火光偶尔亮起,人群尖叫无措,混乱无序的抢掠发生在每个角落,令人胆战心惊。
炮火,尸体,核战废墟,荒芜的土地与盘旋的乌鸦和秃鹫,是战区最平常的景象。
两人装扮成最普通的难民的模样,小心谨慎地行进,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招惹上各种麻烦。
轻微点的,就是抢钱,抢随身物品,或者荤素不忌的劫色。
严重点的,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器官都是值钱的宝贝,再不济,还有干净的肉块可以饱餐一顿,食物在充满了核辐射的战区有多么难得,简直不需要旁人多作形容。
如果有人将战争的另一面绘制下来,或许唯有炼狱两个字能贴切地概括这幅画作的内容。
黎渐川生日那天,两人躲在一处破败狭小的防空洞内,黎渐川用脊背挡着时不时震落的碎石,听宁准给他唱一首五音不全的生日快乐歌。
四周是逼仄的,黑漆漆的,充满了腐臭味的,唯有宁准的一双眼睛,漂亮得好像天穹落下的星。
低低的歌声到末尾,宁准在黑暗里凑近了些,用手指轻轻擦干净黎渐川侧脸上的灰土,在上面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哥,生日快乐。”
黎渐川与那双桃花眼对视了一阵,伸出手,把人抱进怀里,长腿屈起,牢牢地圈住。
“快一周没洗澡了,也不嫌脏。”
他摸了摸宁准的唇角,嗓音沙哑。
“不嫌,”宁准贴着他,轻声问,“可以亲嘴吗?”
黎渐川沉默了一会儿,道:“牙刷不好找。”
宁准哈哈笑着抱住他,用干得皲裂的唇蹭他。
两人走到意大利北线的一处救援中心时,见到了黎渐川的一位战友,简一心,她负责接应他们进入德区。
这位女士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二十七岁,但外表却比三十七岁的人还要苍老许多。
两人见到她时,她正蹲在墙角一个被炮弹砸出来的深坑边啃一样黑硬的压缩食物,一头长发又油又脏,盘在脑后,沾满了过往车辆扬来的尘土,白大褂印着黑红的斑块,半拖在地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她好像很久没有睡过了,眼眶黢黑,疲态尽显,食物吃到一半,眼皮就控制不住地往下垂。
“她已经过来这里两年多了,之前在处里附近的第九精神病院当院长,负责一部分实验品的收容。”
黎渐川低声介绍道:“我也学了一点催眠,算小有所成,过去帮忙辅助治疗过几位病人。”
“战地医生都很了不起。”
宁准道。
他们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等简一心打完了这个短暂的持续了还没有五分钟的盹儿,才抬步走了过去。